記憶中的便當——便當的昨日，今日，與明日?<世茂徵文比賽>
人是眼耳舌鼻心的感官動物，美麗的事物會留在視覺神經中，永誌難忘。看完電影「交響人生」後，那磅礡的樂音依然繚繞在耳際，久久不散，似乎已成為聽覺世界的一部分。連電影「香水」也告訴我們嗅覺是有記憶的。
人類終其一生，不斷製造回憶，也不斷追尋往日的回憶。我們的生活正是處在不斷創新與懷舊的矛盾情結中，連味覺都是如此。儘管我們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，然而最懷念的還是「古早味」，尤其是「媽媽的味道」，最能抓住人心與味覺，甚至撫慰懷鄉與思親的情懷。
其實在我記憶中，印象最深刻，已事隔三十多年卻依然未曾褪去的味道，就是教室裡蒸飯箱的味道。在那清貧的年代，每個人便當的內容都不甚精采，帶的都是昨夜的剩菜剩飯。早上頂多加個半生不熟的岩漿蛋(現在西餐叫作太陽蛋)，熗幾滴醬油膏，就足以令我整個早上魂牽夢縈，為之坐立難安，那可是帶便當的人才有的特權。尤其正值發育年紀的我，早在第二、三節課，肚子就開始抗議，腦袋就加入罷工行列。雖然貴為班長身分的我，也只能虛情假意的附和口沫橫飛的數學老師玩「雞兔同籠」。其實真正的我，正是傳說中的那個「舉頭望黑板，低頭思便當」的主角人物。如果實在熬不住，就乾脆不把便當送進蒸飯箱，直接在第二大節下課時就「喀」掉，中午再想辦法打游擊了。不過別擔心，總有一些孝子會自動捧著「雞腿」或「排骨」或「香腸」，來求我行行好，幫他們解決吃膩吃怕的「腿、排、腸」。隔天，我也會很夠義氣的回報他們「菜埔」，或黃色醬菜—tagumun。你們真不該錯過他們眼神中的喜極淚光，不過除非你要穿越時空，才能證實我的話。
直到小六，我們家開了自助餐廳，我的便當生活開始有了不同的變化。媽媽的廚藝非常好，她的菜不油不膩，很有養生概念，因為外公是中醫師。所以能吃到她的菜，真是很有福氣。她可是日理數百人轆轆飢腸的料理達人呢！
我最喜歡吃媽媽炒的「紅糟肉」，亦即「紅麴炒肉絲」，香香甜甜又鹹鹹，非常下飯。長大後才知道營養價值極高。或者有時候會是百吃不膩的「炸紅燒肉」，「蘿蔔乾蔥炒蛋」，香酥可口。再配上任何翠綠的青菜，色香味俱全，賞心悅目，不由得令人食指大動。湯品有「排骨酥蒸冬瓜湯」或「香菇肉羹湯」……，灑上芹菜香菜末，真是美味到不行。這些都是咱們家的招牌菜，足以吸引饕客們搭計程車慕名而來。媽媽為了我能吃到原汁原味，熱騰騰不變味的飯菜，都會將飯菜裝在圓形層盒，親自送到學校。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愛心美味便當，我的便當成了同學們搶食的對象。媽媽的美味便當，為我的人際關係加分不少，也為我的班長工作帶來不少方便，當然也開拓了我們家的業務量，真是「家有賢妻，全家笑嘻嘻」！
感謝媽媽的好手藝及用心料理食物，讓我們從小都吃得頭好壯壯，身強體壯。甚至她的孫子們也都是她的粉絲兼受惠者，幾乎沒有什麼排斥的食物。所以「盤底朝天」倒是我們家餐桌上的常景！
從小耳濡目染，我也承襲媽媽的好手藝，何況我還天天上「冰冰好料理」研究所，當然是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囉！這可是經過她老人家認證的喔！不過自從身為人母之後，大環境的飲食文化有極大的丕變，西風影響，孩子們不再甘於單一口味，於是我每天挖空心思，求新求變，迎合孩子們的多元需求，我還真是成了百變金剛。他們年紀小時，我大多會注重以造型取勝︰有時是愛心造型的「番茄蛋炒飯」﹔有時是米老鼠造型，點綴葡萄乾、海苔﹔有時是三角御飯糰灑香鬆﹔有時是「墨西哥牛肉捲餅」﹔有時是「蘿蔔絲豬肉煎餅」……雖然有點累人，但每天聽著小傢伙得意洋洋的分享同學們的讚美、嫉妒與羨慕。我彷彿也回到童年時光，只是人物時空不同，歷史事件倒是重演一番。所以我偶而也會把我自製的「綠豆糕」或「蛋黃酥」分享給孩子們班上同學。換來的是「馮媽媽好棒！馮媽媽好厲害！」，外加大大的擁抱。這就是家庭主婦在家洗手作羹湯，照顧好老公、孩子的胃，圈住他們的心之外的另一種成就感吧！
現在媽媽已經83歲，身體硬朗，耳聰目明，沒有任何慢性疾病，足以證明食補的神奇力量。不過也該是我回報她老人家反哺之恩的時候了。嫁為人婦的我，常常拎著圓型便當層盒回娘家。她最喜歡我的「香菇肉燥飯」和「枸杞番茄雞湯」，一道香醇好下飯﹔一道清淡爽口又營養，她總是吃得津津有味。每到端午節，我會帶著粽子請老人家驗收。薑的味道會不會太重?如果不夠，恐怕會引起脹氣。忙著調理食物，聊著吃著，彷彿又回到童年時光，我珍惜這樣的日子!我們現在都有能力吃遍大小飯店的美食，不過說真的，還是最簡單最原味的家常菜最不膩口，走到哪裡最想念的還是「媽媽的味道」，套一句俗話「平實最幸福」!
我跟媽媽開玩笑，我們都是有福氣的人，藉著美味圈住幸福，圈住家人與健康。但是第三代卻個個都是遠庖廚的「君子」，愛吃卻懶得做，再加上現在全球氣候異常，搞不好將來全球鬧糧荒，只好發明「食物丸」。將來他們帶便當來孝敬我們，就是這種吞了之後，腦中就會出現虛擬的「麻婆豆腐」、「三杯雞」、「紅燒魚」……的味道，那可怎麼辦?
留言列表
